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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最初替小女孩把百花丝线送到贺安青手中时,侠士没想到会被牵扯进这么多事。

    他被求着帮过的忙不少,被骗的次数更不少,像贺安青这种把狡黠写在脸上,还坚持要求他先答应帮忙的,就更不会搭理了。偏偏这人有点死脑筋,非要给他看什么诚意,连着三天送了他宝箱,里面装着的东西也一个赛一个珍贵,生生给侠士送出受贿的负罪感,一迭声喊着“够了够了我答应你”。

    好在贺安青让他做的事也不难,去凌天寺采一种名为霞若的花,再连着百花丝线一起送给溪明镇上一个叫慧娘的女子。侠士确认完贺安青要他帮的忙,不由自主在心中腹诽这种小忙他一开始说明白自己就会帮了,何必要送东西。

    他将采来的花和丝线偷偷放在慧娘家后门,蹲在墙根思考了会儿,还贴心地用一小截丝线把花捆起来,打了个小巧的结,使之看起来更像赠礼而不是什么人乱扔垃圾。

    做完这一切,侠士无比轻松地返回去找贺安青,结果远远地就看到角落里贺安青被四五个黑衣人围着,灵活又稍显狼狈地在他们几个的进攻下乱窜,时不时抓住时机反击一下。侠士顿时想起初见贺安青时对方脸上青肿的伤,再看他现在被明显不好惹的什么势力纠缠追打,心道遭了,摊上事了。他认命地拔出剑来,几个跃步挡在贺安青身前,将霍然劈下的长刀拦住,后者惊喜不已,大声喊道:“侠士!快帮我解决他们!”

    几个黑衣人的目光倏地不善,齐刷刷朝他射来,侠士恨不得把贺安青的嘴巴缝上,他加入战局只是想暂缓双方争斗,看看能不能搞清楚发生了什么,要是能有和平解决的方式更好,贺安青这一嗓子直接把他划入了对方的阵营,他只能换守为攻,抬腿猛地将面前人一踹,又反手挥剑刺穿想偷袭自己的人的手臂。

    他的武功如今在江湖上也算出挑,况且这几个人似乎并不想要贺安青的性命,在他横插一脚后眼见捉捕无望,便互相使了眼色准备撤退,侠士从一开始就不打算以命相搏,更不会阻拦,正当此时,贺安青以掌将一名黑衣人劈晕,见状大喝:“不能放他们走!”

    侠士已经收剑归鞘,闻言又将鞘身甩出击在两个人的后脑上直接敲晕,再拔出短刀与另一个人近身搏斗起来,几番周折,最终把刀刃架在了那人脖颈处。冰凉的锋刃亟待割破脆弱的咽喉,黑衣人下意识闭上眼睛,却听到侠士说:“你要杀了他们?”

    贺安青一时犹豫:“不杀也可以。”

    侠士颔首,干脆利落的一手刀,那人便瘫倒在一边,他把人朝贺安青的方向一推,后者本能般接住,又嫌弃地往地上一撇。朴素长剑还连着鞘默默躺在地上,侠士走过去弯腰捡起,用衣裳下摆擦了擦灰尘,重新别回腰后。

    贺安青忽地感觉,如果刚才他说要把这群人都杀了,侠士也未必会动手。

    “这些人是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贺安青回神,掏出方才搏斗时他从蜂群蟊贼身上顺的腰牌,递给侠士:“这腰牌你认得吗?”

    后者接过一瞧,那腰牌正面图案乱中有序,隐约可以看出一个“蜂”字,他感觉一股莫名的熟悉,但说不上来在哪里见过:“……不认得。”

    “哦,那我还是先不告诉你了,知道得越少越安全。”贺安青把腰牌又从他手中抽回来,侠士一脸无语,要是不想让自己陷入危险,那刚才还喊着要帮忙,不应该让他赶紧走吗?

    不过他独行江湖,被卷入过的事件稀奇古怪五花八门,常有糊里糊涂的时候,倒也不怎么在意。他告知贺安青自己已将礼物送到,临了又忍不住好奇,打探起他和慧娘的关系。

    贺安青颇为惆怅:“我和她啊……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,不过后来我拜入师门,就再没见过她了。两月前我在烂柯山做成了一笔买卖,在抱月斋二楼喝酒的时候——”

    “你看到她了?”

    贺安青愣住:“是。”

    侠士了然于胸:“你是不是忽然觉得,这酒也不香了,景也不美了,跟眼前这人一比什么买卖生意都不重要了。”

    他声音放缓,娓娓叙出时独有一股缱绻,倒好像比贺安青这个亲历者更有体悟。后者定定看了他会儿,恍然回神:“是……是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怎么不亲自送花?”侠士见他一副怀春模样,好心地展开教学,“人家说不定还不知道你回来了,白白地收了礼物,还要嘀咕是不是被贼给惦记上了。”

    贺安青看上去如鲠在喉:“先不说这个……”

    他转身进屋,一边说话一边手脚麻利地收拾出一筐旧物:“我那买卖出了岔子,现在家徒四壁还要跑路。”

    他把竹筐往侠士的方向一递:“还得麻烦你帮我把这些东西卖出去凑个盘缠。”

    瞧着他明显另有隐情的样子,侠士好心没再追问。行吧,帮人帮到底。他接过竹筐,往镇上杂货商的方向去,他记得贺安青说自己现在身上没什么银钱,都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,还替对方提了提价,从四贯钱谈到了五贯钱,拿着钱袋回去的时候,又远远瞧见贺安青在和一个黑衣人说些什么。

    这次不像是会发生什么肢体冲突的架势。侠士屏息凝神,潜到附近侧耳细听,隐隐约约能借着风捎来的断续字眼猜测他们对话内容。

    “不入……我照样可以……”

    “都说先礼后兵,你们偏偏……若不是……早被你们捉去了吧?”

    说得什么啊。侠士心里着急又不敢出声,眼睁睁看那黑衣人扔下什么东西后消失,才敢从墙后走到贺安青面前,后者捡起地上的零星花朵,口中喃喃:“是霞若花,慧娘儿时最喜欢的花……他们抓走了慧娘。”

    他看向侠士的眼神懊悔又无措:“我不应该让你去给她送花的,我明明……我明明知道蜂群想尽办法想让我加入。”

    蜂群。

    侠士心头一颤,面上冷静道:“是鬼市的蜂群?”

    他的手不自觉搭到腰后的剑。贺安青诧异望他:“你知道?也对,你武艺不凡,肯定也有自己打探消息的门路。”他自顾自地替侠士找了理由,又诚恳道:“这下,就算是龙潭虎穴,我也一定要去了。虽然有些惭愧,但,侠士可否与我同往?”

    既然觉得惭愧就不要拉我下水啊?

    侠士眉心一跳,先前韩少白邀他去鬼市,是作为“客人”光顾生意,他也始终戴着斗笠和面罩——去鬼市的人多的是不想暴露身份的,他并不算突出。可贺安青眼下的打算,定然不可能是通过什么正常渠道进入鬼市,倘若营救顺利还好,万一被人发现他是、是……届时如何才好?说到底,他同贺安青不过几面之缘,此事归根结底也与自己没什么关系,即便置之不理也不算违背江湖道义。

    他问贺安青:“你要去救她,就没有想过被鬼市抓住要怎么办嘛?”

    “被抓住,我也只好给蜂群干活了……”

    侠士一哽,实在拿捏不住贺安青是真的这么想还是故意这么说骗他同情。他并不掩饰自己的打量:“她对你就这么重要?”

    “我一见到她,酒也不香了,景也不美了——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侠士忍无可忍地打断他,“你跟慧娘也有数年未见,你怎么知道你对她的感情不是一时兴起?我原本以为你是做生意的,现在看你既跟鬼市有牵连,想来也是个江湖人,在江湖上漂泊,难免不会有郁郁累累想退隐的时候,你在那时见到了她,以为自己是喜欢,其实不过是在她身上看到了退隐江湖后的安稳美好。”

    “等到你厌倦了平淡,又想闯荡江湖的时候该怎么办?退一万步讲,就算你对慧娘始终如一,她貌似还不知道你的存在吧?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就被你牵连进江湖恩怨里了,你能保证此后护她无恙吗,哪怕现在你都还要我一个外人协助,焉知将来——”

    贺安青目瞪口呆,被侠士说得一时反应不过来,但他不是什么笨嘴拙舌的人,回神后立即道:“你且慢,即便我对慧娘并无倾慕之心,她因我被鬼市所掳,我也是要去救她的。你不愿便不愿,何必说这许多……”

    他咬了咬牙:“诛心之言。”

    侠士抿唇不语,贺安青从胸口摸出一根迷烟抛给他:“这是忘愁兰烟,是我师门独制的迷烟,你给蜂群那些人点上,他们醒来后不会记得见过你。”

    贺安青显然堵着气,说话也硬邦邦的:“就当我没求过你帮忙。”

    侠士攥着忘愁兰烟的手紧了紧,最终叹了口气,把迷烟扔回给贺安青,豁然拔出长剑。贺安青吓了一跳:“你干嘛,我不要你帮忙你也要杀了我吗!”

    “我没说我不帮。你送了我那么多宝箱,哪里容得我不帮。”侠士的视线落到地上昏迷的黑衣人,“但他们既然是鬼市蜂群的人,那便留不得了。”

    贺安青咽了咽口水:“你也跟蜂群有仇?”

    他犹豫了会儿,还是劝道:“若是没有,还是不要杀他们了,鬼市虽然不在意一群蟊贼的死活,但对挑衅他们威信的人下手极为狠辣,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报复,麻烦得很。”

    侠士轻声道:“报复……”若说报复,也该是他报复回去。

    他闭上眼睛平复了会儿心绪,倏地将剑收回鞘中,对贺安青道:“那还是依照你所言,给他们点迷烟吧。”

    又对他抱拳作揖:“我……先前对你的态度不好,说的话也激进,实在抱歉。待进了鬼市我任你差遣,绝无二言。”

    侠士这样认真的态度反而让贺安青无所适从起来,本来一开始,贺安青就是瞧准了他面软心善好说话才求他帮忙,他心思并不纯粹,实在有点“看人下菜碟”的意思,所以后来侠士说了那么冒犯的话他也没发作,至多与对方一拍两散,岂料峰回路转,侠士又肯松口帮他,现在还这么郑重地给他道歉,哪怕贺安青没什么道德,都感到些许心虚不安。

    这点心虚不安也从称呼上体现了出来。贺安青带着侠士在鬼市入口兜兜转转,选在了个隐蔽的角落等待岳家子弟出现,他在侠士耳侧小声道:“待会儿岳家会有护送晶石的人来,大侠你用忘愁兰烟把他们晕倒就行。”

    侠士不适地挪远了些,同样小声回复:“你这迷烟还真是用途广泛,他们醒来不会觉得奇怪吗?还有,你怎么突然叫我大侠?”

    “你放心,忘愁兰烟会把他们被晕的记忆也消除掉。至于我叫你大侠,这不是显得尊敬嘛。”

    贺安青偷偷瞧了瞧侠士,问出先前就想问的问题:“你年岁比我大,闯荡江湖的年头也比我久吧?我之前就想问了,你对我和慧娘的事反应这么剧烈,是不是以前也有个青梅竹马,结果因为你被仇家杀死了,所以你才——”

    他话说到一半急急止住:“他们来了。”

    贺安青掏出一块散发着草药气味的布巾递给侠士,后者了然地捂住口鼻,点燃忘愁兰烟悄悄靠近那两名岳家弟子,不多时这两人便捂着脑袋倒下,也不知贺安青如何操作,手脚麻利地撬开货箱招呼侠士躲了进来,又从内部把开口合好。

    他这手艺加之对鬼市动向的熟悉,让侠士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个模糊的猜想,他并未说破,只问道:“进去之后该怎么办?”

    “没想好,走一步看一步吧。”贺安青往侠士手里塞了块腰牌,“以防万一。”

    侠士细细摩挲过去,认出是蜂群的腰牌:“你还真是胆大。”

    “不胆大我就不是——”贺安青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得意,又意识到自己差点暴露身份,生硬地咳了两声,“好了不说了,安静等他们把我们运进去吧。”

    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,侠士才感觉货箱摇摇晃晃地开始移动。狭窄的箱内,他与贺安青不可避免地有摩擦接触,侠士浑身不自在,又迫于形势不得不忍耐。终于等到四周再度安静,贺安青附在箱壁细听了会儿,轻声道:“没人,走。”

    他们运气也是真好,放置货箱的是个偏僻的角落,堆了许多晶石,想来锻炼所需的材料还很充足,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过来。侠士问道:“怎么说,直接救人?”

    “那也得知道慧娘被关在哪儿啊……”

    贺安青往外张望了下,侠士犹豫片刻:“我也许知道。”

    “真的?”贺安青猛地回头看他,要是侠士能提供准确地点,那他就不用想办法搞身伪装再探听情报了,直接营救效率无疑会更高,也不会担心引起旁人警惕怀疑。

    “八成把握吧。保险起见,待会儿我先潜进去看看,你不要出来。”

    贺安青满口答应。这回换成了侠士带着贺安青兜兜转转,他躲过巡逻的不闻士,找到被房屋遮住的岩壁洞口。“来。”侠士一个扭身就钻了进去,贺安青猫着腰跟在他后面进到洞口里,里面竟另有一方天地,不知是被人工凿出还是天然形成,岩壁后的空间宽阔开朗,石峰倒挂垂下,形成遮障。侠士在前头走了会儿,领着贺安青进到更深处的狭窄细长的小道,小道极短,似乎是死路,不知从何处透进莹莹明光。侠士在石壁上慢慢摸索,忽然问:“你轻功怎么样?”

    贺安青谦虚道:“尚可。”

    侠士哦了一声:“我就当你能跟上了。”他说罢,不待贺安青反应过来便提气纵身,一跃数丈之高,没了人影,想来是上层另有通道。

    这种时候,贺安青却不合时宜地想:好俊的轻功,虽然比不上自己,不入盗派也真是可惜了。他这会儿领悟了点蜂群的心情,原来真的有恨不得把人绑架到自己师门宗派的时候。

    贺安青跟着跃进缝隙里,那里比小道宽敞许多,但气流窒闷,也不知是作何用途。侠士小声解释:“这里是废弃的通风口,虽然已经被堵了,但还连接着几个房间。”

    “你是说,慧娘就有可能在这几个房间里?”

    侠士点点头,贺安青按捺不住地吐槽:“你还说我对鬼市熟悉,你比我熟悉多了吧。”

    “我也就知道这一个暗道。”侠士更小声地争辨回去。两人一前一后,摸黑在通道内走了约莫有半炷香,侠士忽地轻轻拍了拍石壁示意贺安青附耳过来,后者心领神会地听起动静,半晌冲侠士摇头:“没人。”

    侠士赞赏地看了他一眼,分明什么都没说,贺安青莫名有种被当成狗来打探摸索的感觉。呸呸呸,他才不是狗呢。他郁闷地挥去乱七八糟的想法,看侠士小心翼翼地搬开铁棘,探了半个身子下去:“是她。”

    他声音微微上扬,但刻意压制自己的激动。侠士缩回身子,把铁棘往贺安青怀里一塞:“我下去把她运上来,你留在这儿接应我。”

    贺安青不知怎么心头一慌,拉住侠士的手臂:“还是换我去吧。”

    侠士的脚都踩到柜子上了,哪儿还会理会贺安青,头也不抬地说“别闹”,他泥鳅似的抽出自己的手臂,先落到柜架上又小心翼翼地踩上地。鬼市关押慧娘的地方是个不大不小的牢房,但说是牢房,其实更像某处客栈的上房,里面床铺书桌衣柜等等一应俱全,桌上甚至放置了鎏金香炉,正往外袅袅升烟。侠士并没有注意到,他走到床边把慧娘背起,后者的身体才离开床铺,他就听得“咔嚓”机关启动的声音。

    不妙。

    他身子一僵,正准备运功把人先送上去,忽然发现真气难以调动。轻薄的白烟仍静谧地浮着——是这香料有问题!

    侠士几乎眼前一黑,他早就知道鬼市不是那么好闯,他分明能再谨慎点、为什么还是……

    门被打开,瞬间涌进三四名蜂群的人,为首的口中道:“既然来了,就不用走了吧,千——”他话至末尾,在看清屋里来营救的人后顿住,怎么来的不是贺安青?

    躲在通道里的贺安青心都吊到了嗓子眼,他下意识就要冲下去救人,又想起侠士叮嘱的话,这时候下去就真的是自投罗网了。他咬咬牙,勉强稳住心神,想听侠士如何应对,却只听到扑通一声闷响,似乎有人跪在了地上。

    “真是长见识了,还有从鬼市逃出去的商品自己跑回来的。”

    那群人的首领蹲下了身,饶有兴致地打量侠士痛苦的神情。侠士的膝盖被人用力一踢,跌跪在地上时疼得几乎快折掉,他两条胳膊都被人制着,为首者掰着他的脸颊强迫他抬头:“还记得我吗?”

    怎么可能不记得。

    侠士死死地盯着那张被面罩蒙了一半的脸,当年他初入江湖不通世事,游历到巴陵县的时候,就是这个人不知从何处得知他……把他打晕了带到鬼市,害得他经历一番不堪调教,若非自己轻功曾得高人指点,又假意顺从伪装出武功不入流的样子,恐怕没有出逃的机会。

    他也曾在逃离后打探过鬼市的消息,然则鬼市机构庞大复杂,背后靠山不明,他又没什么势力,想要报仇也是无从下手,最终不了了之。

    他讥笑出声:“呵……你是何人,我为什么要记得?”

    “真狠心,你就这么恨我?”为首者拍了拍他的脸,“当初是你自己非要逞强当大侠,又没有人逼你。你看看你现在,好心救这娘们干嘛,谁让你来救的?跟哥哥说说,指不定还放你一马。”

    “谁让我来救的,你会不清楚?恐怕你想问的是千手狐现在在哪儿吧。”

    男人眯起眼睛:“那你知道吗?”

    侠士嗤笑道:“你们真以为抓了个女人就能逼千手狐就范?蜂群什么时候这么天真了。告诉你也无妨,千手狐是个窝囊废,自己怕被抓不愿意来,委托我救人,我原本是没有兴趣的,但想想能两次从鬼市逃出去也颇是件谈资,这才松口答应。”

    “逃出去?两次?”男人直起身,突然用力踹了他一脚!侠士闷哼一声,被踢到床榻边,脑袋重重撞在硬木上,他护得及时,手臂堪堪挡住冲势,勉强没磕个头破血流。模糊的视线里,他看到一双黑靴慢慢走过来停在他面前,随即踩上他的肩膀。

    “呃啊……”

    靴子在他的旧伤上慢条斯理地碾着,侠士疼得发抖,听到男人平静下压着怒火的声音:“这不是又落到我们手里了吗?装什么呢,被肏透了的婊子,稍微好声点就忘了自己是条狗了?”

    贺安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,他已经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了,什么商品?什么逃出去?侠士是什么时候知道他是千手狐的?蜂群的人怎么能……怎么能这么羞辱侠士!

    男人的声音还在继续,似乎在跟他的手下说话:“你们俩是新来的吧?也给你们开开眼,这可是鬼市当年预备拍卖的压轴货,少见的双身。”

    双身的意思是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