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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马小璇这才明白高智源为什么会跑到这里,原来这里以前是他的家!

    马小璇心里一紧,像有只大手在她心脏上使劲捏了一下。

    她走到他身边,轻轻把他搂进自己怀里抱着,摸着他的头说:

    “智源,想家了你就说出来,想爸爸妈妈了,你也说出来,你不跟别人说,可以跟我说。”

    高智源伸手抱住媳妇儿的腰,忽然哭了:“爸爸妈妈他们就死在这里,躺在门口,一动不动,不论我怎么喊,他们都听不到。是我不好,爸爸妈妈那么疼我,我什么都没为他们做过,我没保护好他们,是我不好!”

    马小璇不禁潸然泪下:“你已经做的很好了,不要再怪自己。”

    高智源还是哭:“如果他们活着多好,我想让他们看看你,他们肯定会喜欢你的,也会喜欢霜霜和小择。”

    “他们在天上看着我们呢,看着你结婚生子,变成一个有担当的大男人,一个好丈夫,一个好爸爸,他们很高兴,为你感到自豪,真的,他们都看得到。”

    高智源把脸埋在马小璇怀里,哭的上气不接下气。

    马小璇就这样一直抱着他,直到他哭够了,不再哭了,又陪他坐了半夜,一起望着这栋楼,听他讲起小时候的事。

    一直讲到楼上的灯全灭了,整栋楼与黑夜融为一体。

    然后,插在心里多年的那根尖刺,终于开始软化。

    虽然不可能一下子完全拔出来,但早晚有一天会在岁月的冲刷下逐渐被磨平。

    到了深夜,高智源发觉身旁的媳妇儿已经被冻的嘴唇发紫,两个人手牵着手回去了。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这天晚上,高仁源又重复了那个噩梦。

    这个噩梦他已经重复做了好几年,每次都大同小异,而且混乱无比,没有头绪。

    仿佛所有人处在一个动荡的球体里,所有人随着球体的滚动来回翻滚,不停翻滚。

    整个世界天旋地转。

    他的老父亲和继母躺在冷冰冰的地上,死状凄惨。

    几百张狰狞狂怒的面孔冲到楼下,疯了一样大喊,把人放出来,把人放出来!

    哗啦啦——

    他家的玻璃被砸碎了,不停有东西扔进屋里。

    而他,正拿着枪站在人群之中,一群人张开血盆大口向他冲来。

    他很害怕,左右看看,忽然又看见他的弟弟倒在血泊里,被一群人围攻,眼看着要断气。

    他举着枪朝人群大喊:

    住手,我要开枪了——

    我要开枪了——

    有个人忽然转过脸,朝他狞笑:

    你不敢开枪,你一开枪,就崩断了这根绳子,他们所有人都得死!

    高仁源这才看见,他的妻子孩子,兄弟姐妹,一共几十个人,全都悬在一根绳子上挣扎呼叫。

    绳子下面,是万丈深渊。

    只要绳子一断,所有人都将万劫不复。

    怎么办?

    开不开枪?

    一边是即将送命的弟弟,一边是所有人的命运。

    他该如何抉择?

    他的世界越转越快,快的他眼花缭乱。

    他的神经快要断了,脑子像要炸了一样疼,无数个声音在他耳边咆哮,他被逼到了角落,退无可退。

    眼看着弟弟浑身是血,顷刻间就要送了命,他忽然把心一横。

    子弹上膛,扣动扳机!

    就在枪响的那一刻,在绳子断裂的那一刻,他忽然醒了。

    醒来浑身湿透。

    ——为什么还是一样的梦,一样的场景?

    为什么每次都要面对同样的抉择?

    这些年,他几乎每晚都要在噩梦里做同样的选择题。

    而这个噩梦的长短,取决于他犹豫的时间。

    犹豫越久,噩梦越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