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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徐闻璋是我父亲的门生,但我父亲不喜武将,对他的扶持并不多,相反,是我帮了他许多,我令澄心去找徐闻璋,徐闻璋到底是武人,他极快地帮我想到了如何往陆氏身引,桐油本就是驻军物,陆氏军中的蒙汗『药』是稀贵物,徐闻璋兵部当差时,曾自己偷偷囤积,后来带兵办差,总随身带着这些以备万一。”
    秦瞻深吸口气,“我吩咐澄心去厨房下蒙汗『药』,又桐油和棉引线做了简单机关,怕火势不起,还交代了澄心不远处守着,后便如常回去陪公赴宴,我们到了玉茗殿没多久,赵烨的长风阁便起了大火,当时我便知,事情成了。”
    “做了第一步,便有后一步,起火后,果查到了陆氏身,我怕陆氏行凶动机不足,先帝要派人回宫彻查,便让周全福带了一封信回去,周全福当年因公被太后看重,但你们不知,那前,周全福便受公的恩泽,他做小太监时惹怒了赵烨,是公求情,才令他免于惩罚,因此他愿意听我的命令。”
    说至此,秦瞻再度看向傅玦,“后来……后来不知怎,宁家和卫家也卷入其中,朝野动『荡』,党派倾轧,已非我一人力可为,先帝当年快刀斩『乱』麻,令三法司半月内便定了罪责,局势发展令我大为震骇,但事已至此再与我无关,我自无需去做什,这一切,我猜,和太后娘娘多有关系——”
    秦瞻说的十分详细,建章帝一听蹙眉,“与太后有关?”
    秦瞻继续:“后来三法司多有屈打成招嫌,卫家和宁家,也因此被定罪,还有其他的人证物证,也颇有疑窦,除了太后娘娘,我想不谁有如此大的权力,或许,连先帝也是默许的。”
    “你放肆!”建章帝低喝一声,“事到如今,你竟敢污先帝英名?”
    秦瞻闪一抹嘲弄,也不再多言,孙律这时又问:“你说二皇子倒血泊中,那你是什伤了他?”
    秦瞻摇头,“我忘记了,我应当与他动,屋子里『乱』成一团,许多摆件都掉地,我只看到他身下大滩大滩的血迹,慌『乱』下,只想毁尸灭迹,根本没有分辨到底是何物伤了他。”
    秦瞻若是未患癔症,此言自不能信,可片刻前众人才眼睁睁地看他发病,便也知晓他当真是记不得发病时的情状,孙律眼底虽尚有疑问,却并未再问,只是:“那吕嫣和齐明棠呢?”
    秦瞻敛眸,“我已记不得水阁事,但从吕嫣言,也知晓发生了何事,这些年拱卫司一直追查逃犯,吕嫣若将瑶华『乱』的真相,便是石破天惊,我只有先稳住她,每次入宫我和长公皆是同行,并无机会与她商讨,这才有林苑的会,可我没想到,那夜会被齐明棠撞——”
    “我望月楼三楼等着吕嫣,亲眼到齐明棠一齐跟来,当时没法子,我只好躲去了二楼,可不想齐明棠和吕嫣生了争执,吕嫣将齐明棠推下了楼,既事情闹大,齐明棠自必死无疑,后来是我寻了林中『乱』石,灭了齐明棠口。”
    秦瞻说起这些,语声平静中带着轻颤,似乎本是不忍,孙律又:“后来你觉得吕嫣不可靠,于是想当年赵烨的死法毁尸灭迹?”
    秦瞻点了点头,“我救了谢南柯母子,多年来从未亏待他们,谢南柯视我为大恩人,愿为我鞍前马后,让别人动我也放心不下,因此令他前去,我与吕嫣相约水月轩,她当时已经被定为前去西凉的人选,正是自得时,谢南柯要动并不难。”
    秦瞻悉数认下,说完这一切,他望着眼前的地砖微微神,像失了魂魄一般,很快他又哑声:“澄心他们几个,的确死于我,他们算是忠心耿耿,但人若犯了错,心虚下,总会生无边的猜忌,这世,只有死人才能令人放心。”
    傅玦此时:“你做了这般多恶事,长公为何毫不知情?”
    提起赵沅,秦瞻神『色』微变,不知想到何事,他语声又冷了下来,“公……公她,不是也正毁于赵烨吗?当年公坠入寒湖,先帝和太后虽将此事掩下,可能对公下如此毒,除了赵烨哪里还有别的人选?赵烨为了警告公,对亲妹妹也毫无顾惜,那次后,公小小年纪便落了顽疾,太医甚至早早断定她无法生育,常年『药』,公身子羸弱,并不似看到的那般光鲜敏锐。”
    “她待我信任有加,整个公府的庶务,皆是我亲自打理,到了后来,我想让她知什,她便知什,不想让她知的,她几乎毫不知情,她喜欢议论朝政,我便毫不拦阻,她越是看天下大事,身边人的动向便越是被忽视。”
    说至此,秦瞻苦涩:“公是天下最聪明的女子,可再聪明的人,最信任的人跟前也容易一叶障目,她……她是我最不想哄骗人。”
    秦瞻提起当年赵沅坠入寒湖事,傅玦问:“公殿下记得坠入寒湖事?她当年那般受宠,为何不曾追究此事?”
    秦瞻容一寒,他看向建章帝,“因为她有一位偏心又狠心的母亲。”
    “当年事发后,公三日高热才醒来,保下『性』命,却落了一身的病,这三日间,太后处置了赵烨身边的太监,又责罚了公身边的侍婢,最知内情人,都被处置了,公自己甚至都记不清事,但她其实知是赵烨为,太后对公细数利弊,直言赵烨会成为未来新帝,她们母子都要靠赵烨照拂,公彼时尚且年幼,亲生母亲哭诉哀求,她怎能不心软?”
    秦瞻呼口气,目悲凉,“我虽对赵烨记恨有加,但公与他并不同,甚至,公也不是牺牲人,有时候我会想起来她姓赵,但多的时候,我与她同病相怜,她每每旧疾复发,我只觉心疼万分。”
    孙律听得蹙眉,“但你适才病发时,却不是如此说的。”
    秦瞻微怔,“我不知……那时候,那时候的我,或许根本不是我……那不是我的本意……”
    孙律看向建章帝,建章帝也若有思地盯着秦瞻,癔症病难断,谁也不知秦瞻言是真是假,但他到底招认了罪状,建章帝便:“你既认罪,便知是何后果,当年因你故酿成那般大的冤案,你可还有何辩驳?”
    秦瞻难得地有些愧疚,他看向傅玦,“我……我没有辩驳,当年的案子,错的确我,这些年来,我心底难安,越发笃信佛家言,佛说因果轮回,其实我早已想到会有今日,只是……只是我不甘心,这一切的开端,也并非我错,非要论起来,赵烨才是罪魁祸首,当年先帝、太后,还有那些三法司官,谁人无错?”
    秦瞻说的真切,便是建章帝都一时哑口。
    满场众人,若说谁能理直气壮地斥骂秦瞻,那唯有傅玦,但傅玦望着秦瞻,只觉心中压着千斤重,尘封多年的痛恨亦无处宣泄,因患癔症失了理智酿成的一桩命案,竟令毫无干系的三族人背负谋逆罪,死伤数百,这真相,竟迟了十六年才重新浮水。
    如今元凶招认,可卫陆宁三家早已家破人亡,那些冤死人的『性』命无法挽回,苟活世的他们,这十多年来暗无天日的苦痛也无法偿还……
    傅玦喉头发苦,胸中百般郁气难平,这泼天的冤屈前,就算将秦瞻除以凌迟刑似乎也只是杯水车薪,思及此,他容一肃转身看向建章帝,“陛下,当年事牵涉极广,既是如此,还请陛下彻查,否则难以告慰百多冤魂的天灵!”
    建章帝看着傅玦,又看向秦瞻,他知傅玦意,但秦瞻提到了先帝与太后,若要细究罪责,难要给他的父皇母后也定罪不成?
    他定了定神,“驸马既已招认,立刻令他细细交代签字画押,待拱卫司与三法司详查证供,择日定罪,至于其他人,傅玦,时境迁,朕只能说,朕会令他们尽力追查,还你们三家清白,并予以补偿——”
    傅玦『色』微凝,建章帝又:“陆家和宁家,尚有世后人,要令你们恢复本来的身份本已不易,你不能要朕为了你们,枉顾皇室脸与朝堂稳固。”
    傅玦牙关紧合,建章帝他不应,以不容置疑的口吻:“朕可即刻放你归府,案子悉数查明前,你府中修养,朕此刻应你的,自不会食言。”
    傅玦背脊僵直,建章帝目光悬他头顶,孙律等人也一错不错地望着他,了良久,傅玦才抱拳弯身,他艰难地:“微臣,领旨。”